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100回門 (14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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可,還不是時候。”

“母妃幾年前就這麽說,到底什麽時候才可以!”二皇子是個急躁的性子,稍有不順心就愛發脾氣。

魏貴妃憐愛的看了這個兒子一眼,嘆道:“你父皇正在哀痛的時候,這麽急站出來,只會觸怒聖顏。槍打出頭鳥!你那些弟弟們可都不是省油的燈,怕是就等著咱們打頭陣,他們好在後頭撿便宜呢!”

“難道就這麽無限期的等下去?”好不容易剔除了那礙眼的太子,二皇子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坐上那個位子了。

魏貴妃按了按額角,好一會兒才開口道:“母妃打小就告訴你,小不忍則亂大謀,你怎麽就是記不住!這段時日,你給我老老實實的跟著太傅進學,其他的莫要再提。”

二皇子抿緊了嘴角,不得已應了下來。

京城各方勢力蠢蠢欲動,而遠在江南的清平縣卻是一如既往的平靜。

葉歡一大早起來,給兩個娃兒穿戴好,簡單的梳洗了一番,就去了食肆。食肆的招牌名為一品香,黑漆的底,金色的字,格外的醒目。

“東家,這籃子裏頭是什麽,放了好些時日,都要爛掉了。”在廚房整菜的時候,楊嫂子看到案板下籃子裏的東西,忍不住好奇的問道。

葉歡掃了一眼,這才恍然記了起來。“是農戶送來的,說是叫番椒。”

“聽著倒是新鮮,也不知道做什麽用的?”楊嫂子是個性子活躍的,嘴一張就停不下來。

葉歡搖了搖頭,道:“我還沒嘗過味道。”

“還有大半是好的,扔了怪可惜的。”這楊嫂子其他都還好,就是有些愛占小便宜。但凡葉歡不用或者用不完又怕浪費的菜,她都會要了帶回家去。

葉歡一聽她這話,就知道她心裏在想什麽。“這番椒也不知道能不能入菜,洗兩個來,我一會兒試試。”

楊嫂子哎了一聲,不情不願的去舀了清水。

166守寡

葉歡幾人的午飯和晚飯都是在食肆裏解決的,於是葉歡趕在午時前炒了兩個菜。一個是煎豆腐,另外一個則是番椒溜魚片。因為不太清楚番椒的用量,葉歡只切了兩小個進去。盡管如此,那魚片也是辛辣無比。清平縣這邊很少吃辣,幾口下去嘴巴就跟著了火似的。

“唉喲,好辣!”楊嫂子生怕被人跟她搶似的,一口氣餵了好幾塊魚到嘴裏,這還沒吞下去呢,就辣的眼淚鼻涕直往下落,要多狼狽就有多狼狽。

鄭嫂子倒還好,她吃得少,喝兩口茶水就壓下去了。

葉歡吃了三片,感覺嘴巴舌頭都辣的要失去知覺了。喝了幾杯茶水,那辛辣的味道還在口腔裏彌漫,久久無法消散。又扒了幾口白米飯,這才舒服了一些。

天氣本就悶熱,又是在竈臺邊,這幾口魚下去,葉歡都辣出了一身汗。不過,除了最初的不適,辣出一身汗,整個人倒是輕松了不少。

“呼~沒想到這番椒是這個味,我以後可是不敢再碰了。”楊嫂子本想占個便宜,帶回去自個兒享用的,如今是徹底的打消了這個念頭。

鄭嫂子平日裏話少,不過倒是給出了中肯的意見。“這邊來往的商客不少,上回有個北方來的人還問起有沒有辛辣的菜式呢。也許可以試試?”

葉歡也是這個想法。“那就再做幾個辣的菜式,若有人愛吃,下回再讓菜農多送一些。”

鄭嫂子沒想到葉歡竟采用了她的建議,不禁心生歡喜。

因為酷暑難耐,葉歡身子有些吃不消。故而,將菜式的做法分別教了楊嫂子和鄭嫂子一些,三個人輪流圍著竈臺轉。如此一來,她也能多擠出些時辰來陪一雙兒女。

天氣熱了,來食肆的客人少了很多。葉歡沒什麽事做,去後堂給兩個娃兒餵了奶,哄著他們午睡。宋孟氏拿著針線有一針沒一針的縫著,一雙眼睛時不時的往推車裏掃一眼。

“娘,您歇一會兒吧,剩下的我來。”葉歡許久沒拿針了,技藝都有些生疏了。

宋孟氏二話沒說,將針線籃子遞了過去。“看著天氣,怕是要走暴。院子裏還曬著被子,我一會子就帶辭哥兒他們兩個回去了。”

葉歡擡頭看了看天,雲層的確是厚了一些。“不若我送你們回去吧,反正這會子也沒什麽事。”

“又沒多遠的路,要你送什麽!你一忙一整天的,正好趁這個時候多歇息一下。”葉果身段纖細了不少,宋孟氏可都是看在眼裏。

“我不累。”葉歡還想說什麽,卻被宋孟氏打斷。“你就別跟我爭了。你堂姐不是要出嫁了,賀禮可準備妥當了?”

提起這個,葉歡就不由得楞住了。“瞧我這記性!”

“放心,我還沒老到什麽都做不了。”宋孟氏笑了笑,趁兩個小家夥睡的香甜,戴上圍帽推著推車從後門出去了。

葉歡惦記著給葉琳的賀禮,重新換了身幹凈的衣裳,找賬房支了二兩銀子就匆匆的離開了食肆。

說起來,葉琳的婚事還真是一波三折。臨出門之前,葉老太眼睛一閉腿一蹬,害得她要在家多守孝一年。男方家裏雖沒有退了親事,但卻以不孝有三無後為大的由頭,先給佟家少爺房裏塞了兩個通房丫頭。而那通房丫頭手段了得,被灌了避子湯後還能懷上身子,等被發現的時候,已經都坐穩了胎了。張氏為此上門大鬧過一場,要逼著那通房打胎,佟家主母卻死活不肯,只涼涼的說了句葉琳八字太硬,未出門就克死了葉老太,要將婚事作罷雲雲,張氏想著退婚後豈能再嫁個好人家,只得打掉牙齒往肚子裏吞。

葉琳經此一事,整個人都瘦的不成人形。

趙氏不止一次的在她面前感嘆,說那佟家真不是東西。“這都是什麽人!若真是誠心想求娶葉琳,也不會連一年都等不了!”

趙氏罵了佟家幾句,又開始數落張氏的不是。“都說什麽鍋配什麽蓋。她倒好,只想著攀高枝兒,也不管對方家裏是個什麽德行!還沒成親呢,就不把琳丫頭當回事,日後嫁過去還了得?!這不是害了琳丫頭一輩子麽!”

“你大伯娘真是掉進錢眼兒裏了!”

葉歡安撫了趙氏兩句,說道:“各人有各命,佟家富貴,納幾個小的也是稀疏平常。”

趙氏發洩了一通,又唉聲嘆氣起來。“佟家好歹有些家底,琳丫頭嫁過去不至於為生計費心。可盧家......我雖說了不管你妹妹了,可到底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,哪兒能真的不管!唉~”

葉歡倒是挺心寬的。“這是葉果自己選的路,就得學會自己承擔。等她看清了盧家人的真面目,她未必能容忍他們一而再再而三的索取。船到橋頭自然直,等實在是過不下去了,大不了和離。如今再嫁的婦人又不是沒有,吃一塹長一智,葉果學會了踏實的過日子,您就可以少操一分心了。”

趙氏聽她提到和離再嫁這些字眼兒,不由得眼皮子直跳。歡丫頭該不會起了什麽心思,打算以寡婦的身份再嫁吧?

葉歡瞥見趙氏的眼神,不禁莞爾。“娘您想到哪兒去了!我只想多掙些錢,把辭哥兒薇姐兒撫養長大。可沒有再嫁的打算!”

趙氏倒是沒覺得葉歡再嫁是什麽可恥的事情,畢竟她還那麽年輕,難道真的要替宋霖守一輩子的寡?

“娘不是說這個想法要不得,你是娘的閨女,娘自然想你一輩子過得快活。不管你多能幹,始終是個女人,若家裏沒個男人,總歸是要吃虧的!”趙氏摸著葉歡明顯瘦了許多的臉蛋,滿心滿眼的都是心疼。

她的閨女怎麽就這麽命苦呢,剛嫁過去男人就投了軍,還死在了外頭。

唉,說起來都是一把淚。

葉歡攬著趙氏,將頭靠在她的肩上。“知道娘心疼我,這就足夠了!我有辭哥兒和薇姐兒呢。他們都是好孩子,將來長大了肯定會孝順我!”

提到兩個寶貝外孫,趙氏心中的愁緒才散了一些。“你堂姐出嫁的日子,你把他們帶回來給我瞧瞧。”

葉歡忙不疊的應道:“他們兩個可吵了,就怕您不耐煩!”

母女二人說了會子話,約定了中秋的時候回去。

167風波

下過幾場暴雨之後,暑氣才稍稍的降了一些,食肆的客人也漸漸地多了起來。

這一日,葉歡正在廚房裏炒菜,就見小二一臉焦急的跑了過來。“東家,您快去瞧瞧吧,有人在大廳裏打起來了。”

葉歡聽到這個消息,不由得一楞。

食肆開起來也快半年了,還是頭一回聽說有人來食肆鬧事。交待了鄭嫂子二人幾句,葉歡便急急忙忙的趕去了前頭。

“怎麽回事?”葉歡鮮少出現在前頭,故而知道很少有人知道她就是這一品香的東家。見廳堂裏桌椅板凳被掀翻,飯菜掃了一地,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。

忙著跟客人解釋的小兒見到葉歡過來,頓時松了口氣,過去是三言兩語就把事情說清楚了。原來,有客人說在菜裏吃到了不幹凈的東西,嚷嚷著要賠償。有別的客人不忍心東家被碰瓷,於是說了句公道話,結果那人不服氣,就鬧了起來,不管三七二十一,就帶人把店砸了。

葉歡很快明白過來,這是有人故意上門找茬兒呢。

若真是吃食的問題,大可跟掌櫃的講明,大不了再給上一份菜。可這般不分青紅皂白就砸東西的,一看就是故意鬧事的。

“這麽多雙眼睛都瞧見了,怎麽,還想抵賴?!”那鬧事的見葉歡一個婦道人家,氣焰就更囂張了。“若是不給個說法,我這便去縣太爺面前告狀去!”

葉歡嘴唇緊抿,沒想到這人竟是這般蠻不講理。

她在清平縣待的日子也不算短了,大概知道這些糾紛鬧到縣太爺那裏去,大多只是走個過場,問題不大都是私下解決。畢竟,跟民生大計比起來,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縣太爺是沒工夫搭理的。可就算不是一品香的過錯,若真鬧到縣衙,名聲可就壞了。

這人想必是料到了這一點,所以才敢肆無忌憚的打砸。

“東家,這人是縣太爺的遠房親戚,咱怕是惹不起。”管賬先生曾在縣衙當過差,故而對鎮上一些有權有勢的特殊戶都有些印象。

可葉歡偏不想讓他如願。“若真的順了他的意思,那才叫真的落人口實!”

管賬先生聽了她一席話,不禁對她刮目相看。

葉歡上前兩步,挺直脊背說道:“官府辦差,講的也是真憑實據。若真是小店的過錯,我二話不說,立馬關了食肆。不是我說大話,一品香開門迎客以來,承蒙各位父老鄉親擡愛,也算是小有名氣。來往的食客沒有上千也有成百,還從未出過這樣的事。這位客官口口聲聲說飯菜裏吃出了釘子,可我一品香裏裏外外全都是木質結構,哪兒來的鐵釘?”

“我說有就有!”這穿著綢緞衣裳的漢子一條腿擱在板凳上,兇神惡煞的說道。

看熱鬧的沒想到她一個婦道人家,竟然會說出這麽硬氣的話來,一邊暗暗的欽佩,一邊替她捏了把冷汗。要知道,這位劉姓的富戶可是跟縣太爺沾了親的,送娘子跟他對上,豈不是要吃個悶虧?!

葉歡捏緊拳頭,不想就這麽低頭認輸。他蠻不講理,她只有比他更狠才能壓制住對方。“你說有就有?可有人證?!”

劉大頭一個眼色,身後立刻跳出幾個家丁模樣的人來,嚷嚷道:“我們都可以作證!”

劉大頭得意的扯了扯嘴角,心道:看你還有何話說?!

葉歡冷冷的一笑,說道:“他們都是你一夥兒的,自然都是向著你的!那我的夥計還看到是你自個兒往盤子裏放的釘子呢!”

“你......”劉大頭沒想到葉歡如此的能言善辯,不由得惡狠狠地瞇起了眼睛。

葉歡見他理虧詞窮,於是再接再厲的辯道:“你既是縣太爺的親戚,就該知道縣太爺兩袖清風、愛民如子,是個深受百姓愛戴的好官。你這般胡作非為,就不怕給縣太爺的臉上抹黑?!若是傳到上峰的耳朵裏,到時候影響了縣太爺的仕途,你覺得他還會認你這門親?”

葉歡這話一出口,立刻就有人拍手叫好。

“送娘子說的是!”

“劉大人若是知道你在外頭敗壞他的名聲,肯定饒不了你!”

劉大頭被懟的面紅耳赤,竟生了一絲退意。可想到那位遠房堂叔的吩咐,他只得硬著頭皮繼續賴下去。“你一個婦道人家知道些什麽!簡直一派胡言!我何時敗壞過縣太爺的名聲了?!本就是你做的吃食出了岔子!”

“就算是我的過錯,那你砸了我的店,又該怎麽算?!”葉歡沈這一張臉,指著地上淩亂的桌椅說道。“還有,方才這位老伯不過說了句公道話,就被你的人打翻在地。縱容仆從傷人,這教唆之罪怕是跑步了!”

劉大頭一雙眼睛瞪得老大,說不過葉歡,擡手就要揍人。

葉歡沒想到他竟無恥到了這個地步,索性把心一橫,當著眾人的面哭訴道:“可憐我年紀輕輕就死了男人,一個人辛辛苦苦的拉拔兩個娃兒,我靠著雙手老老實實的經營食肆,好不容易有了些盼頭,卻沒想到遇到如此惡人,遭受如此的欺辱!夫君啊,你若是在天有靈,記得給你弟弟托個夢,讓他為我這個苦命的嫂子討回個公道!”

劉大頭見她一會兒哭他死去的夫君,一會兒又提起遠在京城的宋大人,心裏不由得咯噔一下。他可是個沒有任何功名的白身,若這事兒真叫京城裏頭的那位知道了,他豈不是要遭殃?盡管堂叔再三保證,說她們不過是孤兒寡母,宋堯又遠在京城管不到這裏來,可若真的被知道了呢?堂叔是朝廷命官,那位小宋大人是不能拿他如何,但只要伸伸手指頭就能把他像捏螞蟻一樣給捏死啊!

這麽一琢磨,劉大頭不由得冷汗直冒。

他果然是被堂叔做了筏子麽?

葉歡其實並不想把宋堯搬出來的,可這人著實太可惡,又有縣太爺撐腰,她若一再的示弱,怕是以後的日子會更難過。

好在,她做對了一回,那劉大頭一聽宋堯的名號,就打起了退堂鼓,不痛不癢的放了句狠話後,就帶著幾個隨從慌張的逃走了。

168欺人太甚

“宋娘子厲害!”

“宋娘子好樣兒的!”

“對付這種人,就該狠一點!”

看戲的人見葉歡把那劉大頭給震懾住了,不由自發的鼓起掌來。

正在二樓雅間用飯的蔣老爺和錦娘聽到樓下的動靜,好奇心一起,便讓丫鬟下去打聽了一番。待丫鬟將事情的來龍去脈說給兩人聽,蔣老爺不由得一怔。“這食肆的東家,原來竟是宋探花的嫂子!”

錦娘亦是大吃一驚。“宋探花,可是之前幫老爺寫過對聯的那位?”

這年頭,富戶鄉紳為了提升地位,都喜歡結交一些文人雅士,好沾點兒書香氣,也方便籠絡人脈。那宋堯剛中舉的時候,蔣老爺就看出了他的不凡之處,曾命人請他入府宴飲,卻被宋堯以要用功為由婉拒了。別人都說宋堯不識擡舉,蔣老爺卻十分欣賞他的這番風骨,於是退而求其次,求了他一副墨寶,打算等著日後宋堯高中了拿出來顯擺。

宋堯是個讀書人,寫字繪畫倒不是什麽難事,也就勉為其難的寫了一副對聯給他。那副對聯蔣老爺可寶貝了,當即就叫人裝裱了起來,掛在了書房的門口。

回想起這些事,蔣老爺不禁感慨萬千。“還真叫我給說中了,這宋堯是個有出息的!”

“這都是老爺有本事,能慧眼識人呢。”錦娘適時地討好。

蔣老爺爽朗的大笑了幾聲,心情很是不錯。“就你嘴甜。”

“怎麽,老爺連實話都不讓妾身說啊!”錦娘嬌嗔的睨了蔣老爺一眼,然後將話題轉移到了葉歡的身上。“這送娘子也是個有膽色的,面對劉大頭這般的潑皮無賴也絲毫不懼!”

蔣老爺點點頭,十分讚同她的話。“可謂女中豪傑!”

不過,在蔣老爺的認知裏,女人就該在家裏相夫教子,在外頭拋頭露面,實在有傷風化。“一個守寡的婦人,不好好兒的在家奶娃子,偏要學人做什麽生意,像什麽話!”

錦娘對葉歡頗有好感,免不得要替她說兩句好話。“若宋娘子不開這食肆,豈不是又少了個能滿足老爺口腹之欲的地兒?”

蔣老爺微愕,繼而笑道:“說的也是!她的手藝是真的不錯。尤其是這道酸湯魚,又酸又辣,吃著真帶勁兒!”

蔣老爺不是清平縣本地人,是隨著祖上從北方遷移過來的。興許是骨子裏流淌著北方人的血,所以蔣老爺的口味頗重,尤其好辛辣。但清平縣地處江南一帶,口味普遍比較清淡。像番椒朝天椒這種辛辣的作料,也很少見。故而,葉歡做的這些吃食,可真是對了他的胃口!

錦娘見蔣老爺樂呵呵的又吃了幾口那魚肉,臉上的笑容也多了幾分。家裏也就她有這個資格陪著老爺在外頭用飯,這一品香的飯菜,便是夫人都是沒那個福氣吃上的。

想著宋娘子背後的那層關系,錦娘暗自琢磨:或許,她可以與這送娘子結識一番?有朝一日,宋探花高升了,她也能跟著沾沾光?

這麽一想,錦娘服侍蔣老爺就越發殷勤了。

葉歡回到後廚的時候,一雙腿都忍不住打顫了。

楊嫂子也聽說了前頭的事,不禁替她擔心。“那劉大頭可是人稱劉瘋狗,是個十足的地痞流氓。只要他看上的東西,就沒有弄到手的!再加上他又跟縣太爺沾著親,得罪了他,日後怕是不得安寧了!”

葉歡何嘗不知道這種潑皮難以應付,可真讓她妥協,然後時不時地還要被勒索一二,她心裏就堵得慌。想起那位新來的縣太爺,葉歡不由得苦笑。

民不與官鬥,唉!

“先去幫忙把前頭收拾幹凈。”葉歡扶著案板站了好一會兒,這才開口吩咐。

小二應了一聲,飛快的跑了出去。

葉歡回去的時候,已經是酉時了。回去的時候,兩個娃兒已經喝了米湯,睡下了。宋孟氏正在油燈下看著宋堯寄來的書信。

“回來了?鍋裏的水還熱著,趕緊洗了早些歇著。”

葉歡沖著她笑了笑,問道:“娘,可是小叔來信了?”

宋孟氏嗯了一聲,嘴角多了一絲笑意。“阿堯來信說,他在京裏一切都好,讓咱不用記掛。另外,還讓捎了不少的東西過來,大都是給辭哥兒和薇姐兒的。”

辭哥兒薇姐兒出生後,宋堯都還沒見過呢。

“叫他破費了。”葉歡知道京城的花銷比起清平縣來不知要多多少。宋堯能從俸祿裏省出一些嚼用來給兩個娃兒添置東西,已經是極為難得了。“食肆的進項還不錯,這次回信,給他多送些銀票過去吧。小叔在京裏人生地不熟的,多的是花錢的地方。咱苦些沒關系,他可是朝廷命官,又要到了說親的年紀,可不能太寒酸了!”

宋孟氏沒想到葉歡如此舍得,心裏得芥蒂便又少了幾分。“難為你想的周到。”

“小叔可是咱辭哥兒薇姐兒的靠山呢!”葉歡看著搖床裏的兩粉嫩嫩的娃兒,笑著說道。

宋孟氏心裏聽著高興,嘴上卻還是要一本正經的教導。“靠人不如靠己!辭哥兒將來肯定也是個有出息的,不會比他叔叔差!”

“娘說的是,媳婦受教了!”葉歡學著那些話本子上的說辭文縐縐的回了一句。

宋孟氏被她逗笑了,忙催促著她去洗澡。

洗完澡,葉歡又在房間裏躊躇了好半天,最終還是去了宋孟氏的房裏,將今兒個的事說了。“沒經過娘的同意,就把小叔牽扯了進來,兒媳事後也十分後悔,生怕給小叔招來什麽麻煩。”

宋孟氏聽完葉歡的話,臉上的笑意就消失了。“你說,新來的縣令姓劉?”

葉歡不明所以,點了點頭。“是啊,聽說還是從京城調來的呢。”

“劉......”宋孟氏念著這個姓氏,拳頭一點一點的握緊,就連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手掌心都不自知。

“是啊,那劉大頭就是仗了劉縣令的勢,所以才橫行鄉裏,無人敢惹。”葉歡小聲的說道,不時地偷偷打量宋孟氏的表情。

說起來,這劉大頭跟劉縣令不過是同姓而已,早已出了五服。劉大頭擅長鉆營,與每一任縣令的關系都不錯。有些官府辦不了的事,都是他替著辦的。所以,這劉縣令一來,他就巴了上去,又扒出幾代之上是同宗,這才認了劉縣令做堂叔。

宋孟氏深吸好幾口氣,才開口道:“事情已經到了這份兒上,後悔也無用。這事我知道了,你不必放在心上,回屋歇著去吧。”

宋孟氏將頭撇向一邊,做出一副不願意再交談的架勢,葉歡只好喏喏的應了。

等到葉歡的腳步聲遠去,宋孟氏才恨恨的捶了捶身下的床鋪。“劉氏,你欺人太甚!”

169苦不堪言

她都已經躲到這窮鄉僻壤來了,她竟還不肯放過他們!她連正室的位子都讓出來了,也離開了京城,她為何還要步步緊逼!宋霖的離世,本就給她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,如今他們連她們這孤兒寡母都不放過,實在是欺人太甚!

若說那劉大頭有膽子上門鬧事,她還真不信!

宋堯高中探花,可是整個州府都知道的事兒。如今又得了翰林院的差事,可謂風光無限,稍微有點兒腦子的人,都不會跑來招惹宋家的人!那劉大頭,肯定是受了什麽人唆使。否則,以他的聰明,又怎麽會欺負到葉歡的頭上來?而那個教唆他的人,必定是劉縣令無疑了。

宋孟氏稍稍一分析,就得出了這樣的結論。“總歸是我連累了她......”

葉歡的做法,她其實是不讚同的。可涉及到劉家人,宋孟氏可咽不下這口氣。故而,方才葉歡來請罪的時候,她重話都沒說上一句。更何況,這麻煩還是因她而起,更不可能怪罪到葉歡的身上。

這一夜,宋孟氏輾轉難眠,直到天亮才瞇了一會兒。

等把兩個娃兒安頓好,宋孟氏連早飯都來不及吃,就提筆給宋堯寫了封信。然後在去食肆的路上,順便把信送去驛站,交給了佟安。

“宋大娘放心,我一定將信完完整整的送到宋大人的手裏。”

“有勞大人。”

“不敢當。”

佟安接過信,十分鄭重的放進了衣兜裏。

半個月之後,宋堯從貼身隨從驚天的手裏接過家信,不等跨進門檻就迫不及待的打開來看了。將書信飛快的瀏覽了一遍之後,宋堯臉上的笑意便一點點的斂去,最終化為了憤怒。

“好一個仗勢欺人的劉氏!”

宋堯平日裏都是以溫文爾雅的貴公子形象示人,驟然露出不一樣的一面,怎能不讓人感到驚訝。驚天在他身邊的時日不算短了,這還是頭一次見他發脾氣呢。

宋堯將書信捏成一團,手背上的青筋暴起。“驚天,備馬車,我要去侍郎府。”

驚天楞了一下,重覆他的話道:“大人要去侍郎府?”

他要去找劉氏那個毒婦算賬!

不過,這種有辱斯文的話,他是絕對說不出口的。“怎麽,不行?”

驚天稍稍一思索,就知道他想幹什麽了。想起宋霖的叮囑,他不得不開口勸道:“大人還請三思。以大人目前的官階,怕是連侍郎府的大門都進不去。若想光明正大的走進去,勢必得承認宋家子嗣的身份。而劉氏,仍舊是宋家的主母,論輩分還是您的長輩......”

驚天是宋霖以前在靖王府認識的,曾一起執行過任務。只不過後來負了傷,沒能通過暗衛的考核。靖王府可不會養閑人,被刷下來的那一批人便被送去了軍營。驚天當時傷得重,在床上躺了個把月才恢覆過來。而且大夫斷言,即便是傷好了,他也不能再負荷訓練,故而是連軍營都進不了,分了遣散銀子就被趕出了靖王府。宋霖便是在這個時候找到他,請他做了宋堯的貼身長隨。再後來,傳來宋霖的死訊,驚天便制造機會,與宋堯來了場偶遇,繼而跟在了他身邊。

驚天的功夫還是不錯的,而且腦子也靈活,跟在宋堯身邊倒是有些大材小用。只是他身子骨兒不太好,只幫著宋堯跑跑腿兒,倒也便宜。

宋堯聽驚天這麽一分析,眉頭不自覺的就皺了起來。

驚天見他態度有所松動,於是繼續勸道:“北明註重孝道,一個孝字壓下來,就能讓大人您不得翻身。大人羽翼未豐,只能暫且忍耐。”

“可他們都欺負到我娘頭上來了,叫我如何能忍?!”在宋堯看來,葉歡也是被他所牽連。若非她嫁到宋家,也不會遭受如此的欺辱!

說到底,是他連累了她。

“那大人手裏可有實證?”驚天問道。

宋堯指頭捏的泛白,咬著牙說道:“沒有。但那劉縣令與劉氏乃是同族,這是不爭的事實。”

驚天搖了搖頭,嘆氣道:“光是憑猜測,如何能讓人信服?即便這事告到了禦前,也是理虧。”

宋堯聽完他的話,臉色都白了。“難道要我什麽都不做,眼睜睜的看著他們欺負到頭上來?!”

他吃些苦倒是無妨,可母親和大嫂,還有兩個未滿周歲的侄兒何辜?!

驚天想了想,道:“明面兒上是不能做什麽。但大人如今在朝為官,結識的人應該不少。只要稍稍給禦史提個醒兒,說一說那劉縣令與當年太子受傷有關,以陛下對太子殿下的在意,即便是誣告,那劉縣令也討不了好!到時候,輕則被免職罷官,重則下獄......”

不得不說驚天是個人才,三言兩語就讓宋堯的心裏舒坦了不少。

是啊,劉氏他們能來陰的,他為何不行?!更何況,那劉縣令本就不是個好東西!他們無事生非,他也可以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!

“走,去薛兄府上。”宋堯打定了主意,便去找薛兆喝酒。

宋堯也不是個傻子,直接找上禦史不太可取的。他記得,薛兆有個同鄉便是禦史。或許,薛兆能幫上忙也說不定。就算是薛兆不肯,讓他幫著引薦一下應該不是什麽難事。

驚天見勸住了宋堯,不由得大大的松了口氣。

京城這邊,宋堯積極地想著對策,清平縣這邊卻是不怎麽太平。先是劉縣令以疏通河道為由,將鎮上有頭有臉的富戶鄉紳請去了府上,一番慷慨陳詞,大概意思便是讓大夥兒帶頭捐銀子造福全縣百姓。這些富戶不願意得罪了縣太爺,自然是點頭應了。不過,這銀子的數目嘛,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了。

縣太爺此舉,不但中飽了私囊,順便還撈得個愛民如子的好名聲。

等這筆銀子到了手,縣太爺嘗到了甜滋味,便又變著法兒的向葉歡他們這些開鋪子的征稅,還打著體諒百姓疾苦這等冠冕堂皇的幌子。

這體諒百姓疾苦,不過是借著清平縣這個夏日很少下雨,有幾家農戶顆粒無收,日子過得拮據。縣太爺便以此為由,說是要免了那幾戶的稅錢。然而,上頭規定的稅交不齊怎麽辦?自然就得他們這些家境寬裕的幫著分擔一些了!

為此,鎮上那些做生意的人皆苦不堪言。

170新招

可前頭那些富戶鄉紳都捐了銀子,他們想要找借口推脫都不行。這環環相扣的詭計,還真是無所不用其極,逼得葉歡都想罵臟話。

這一日,與葉歡挨著的幾個鋪子的東家聚在一品香的雅間裏,苦著臉討論著這事兒。

“什麽兩袖清風,分明就是貪婪成性!”

“愛民如子,也不是這麽個愛法!”

“拿咱們辛苦賺來的銀子去分攤那些困難戶的稅收,虧他想的出來!”

幾個東家都是老老實實做生意的本分人,賺的銀子也是辛苦錢,哪兒能就這麽白白的交出去。

“這餿主意,也不知道是誰出的,簡直混賬至極!長此以往,這生意不用做了!”針線鋪子的老板娘唉聲嘆氣,都想把鋪子轉出去了。

“是啊!我這藥鋪可是小本生意,讓我拿兩百兩銀子出來,還讓不讓人活了!”藥鋪的掌櫃也是一臉的愁容。

“你這兩百兩還算少的呢,我的可是征收了四百兩!”最後開口的是米店的掌櫃。做米生意的,利潤的確是比較大。只是,江南一帶今年都減產,米價比往年都要高出一兩成。這進價高了,成本就相應的擡高,如今他店裏的米都才賣出去一半呢。

幾人面面相覷長籲短嘆了一番,然後把目標轉移到了葉歡的身上。

“也不知道宋娘子這食肆被征了多少?”開口的是針線鋪子的老板娘。之前宋孟氏做的針線都是放在她鋪子裏賣的,故而相熟。

米店的掌櫃摸了摸下巴上的胡須,朝著他們比了一根手指。

“一百兩?”

“這麽少?!”

米店掌櫃搖了搖頭。“不是一百兩,是一千兩!”

一千兩這個數字一說出口,另外幾人都驚愕的張大了嘴巴。

“這,這分明就是明搶啊!”

“就是。一千兩,可是一整年的收益啊。”

“虧得她之前還誇縣太爺是個好官,呸,簡直就是吸血螞蟥嘛!”

“唉,照這樣下去,這食肆還開的下去?!”

“是啊,若是一品香不開了,我去哪兒吃這麽好吃的飯菜啊!”

一群人感慨完,忽然覺得身上的壓力小了許多。

正在廚房裏炒菜的葉歡,臉上的神色也不太好。

劉縣令這個狗官,見那劉大頭打了退堂鼓,便變著花樣兒的想了這這樣的法子來膈應她。一千兩銀子,那可是大半年的進項啊!若是給了,那這一年不是白幹了?!

葉歡越想越生氣,牙齒咬得咯吱咯吱響。

一向愛熱鬧的楊嫂子見她臉色不好,都不敢開口說話,默默地跟鄭嫂子擠在一處切肉。“哎,你說東家會不會把這食肆關了啊?”

鄭嫂子平時不愛吭聲,聽了她的話手上的動作也不禁慢了下來。

“這裏管吃管喝,工錢又給的比別家高,若真的不開了,要再去哪兒找這麽好的差事去啊!”楊嫂子這話倒是說到了點子上。

葉歡是個和氣人,從來不對她們發脾氣,又一視同仁的跟她們同吃同喝,從不曾虧待了她們。工錢又比別家高了一兩成,任誰都不想再換地方。

可是,如今縣太爺這般針對,一品香遲早都要被整垮吧?

想起那可惡的縣太爺,楊嫂子也恨不得吐他幾口口水。“這種人怎麽讓他到咱清平縣來了!就算是上一任的楊縣令,也不似他這麽能折騰!”

鄭嫂子嘆了口氣,將切好的豬頭肉放在盤子裏。“這都是命!”

楊嫂子一噎,嘖嘖了兩聲,搖著頭走開了。這鄭嫂子也是個苦命人,家裏男人是個藥罐子,一年上頭都病著。婆婆又是個厲害的,她還未做完月子就被趕出來賺錢養家。偏偏她還是個死心眼兒的,任勞任怨,還說什麽這都是她的命。

真不知道說她什麽好。

葉歡將鍋裏的辣白菜盛到盤子裏,舀了瓢清水將鍋涮了涮,便將鍋鏟交給了楊嫂子。“我歇會兒,接下來的幾道菜你來。”

楊嫂子哎了一聲,不敢說半個不字。

葉歡回到後堂,一屁股跌坐到椅子裏,半天回不過神來。她就不明白了,為何縣太爺非要針對她一個婦道人家!按說,他們往日無冤近日無仇的,她又老老實實的做著生意,怎麽都惹不到他頭上去啊!為何總是處處針對,非要將她往絕路上逼呢!

葉歡煩躁的搓著手,心情難以平靜。以往日子過得再苦再累,她都甘之如飴,從不喊一聲辛苦。如今日子好不容易有了些起色,卻又遇到這麽多的阻礙,難道是她上輩子造了什麽孽,所以要她這輩子償還?

想起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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